可为家主分说明白。呵呵,鄙宗门双修之道的奥妙,外人虽不尽知,关于此事,
只消一句话无人有资格反对。家主或有疑虑,不忙,不忙,小生要结道侣亦非简
单随便之事,家主自可慢慢考虑。若不是家主姿色禀赋俱是上上之姿,小生何得
钦慕?顺道一提,东天池的法旨非同小可,家主小心应对。若有不妥之处,可知
会一声,小生当尽全力。不敢叨扰太久,小生告辞。」
柳霜绫本欲相送,起身后又停住,道:「妾身还有些紧要俗务,大族老,送
林公子。」
林明曜刚刚出门,另两人便异口同声道:「家主,林少主所言在情在理,还
请家主早做决断。」
声音急迫,声量也大,恨不得林明曜连他们的喘气声都清楚听见。
柳霜绫不答,从后门离去两人跟在身后不停地劝谏。
待行了一段路,柳霜绫道:「两位不必再劝了。这一家上下,只剩我还能待
价而沽,要卖……也要卖个好价钱。」
「林少主的价码,难道还不够高么?」
「够高,但随随便便就卖出去,人家拿到了东西,未必肯付账。到时候,再
去求谁呢?」柳霜绫淡淡地说着,仿佛真把自己当做了一件货物,心中却想起了
安村。
施舍得来的东西,永远靠不住。踏足安村时,柳霜绫也曾同情那些凡人。光
凭他们,就算知道被蒙骗,多半忍气吞声,继续被邪魔盘剥下去。
现在的柳家,在仙界顶尖的人物眼里,和安村并无区别。施舍一口得以苟全,
不过是得一夕残喘。
「你们就算急着把我卖掉,不得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,看上去更有卖相些?
再帮我物色一个好主顾,至少,我不会被人吃干抹净之后像条狗一样被扔出来么?
对了,传我的令:即日起再有私通外人者,不赦!」
柳霜绫丢下一句话,自顾自走了,留下两名族老面面相觑,面上一阵红,一
阵白。thys2?c`om
走进三年未回的香闺,柳霜绫掩上门,背倚着房门慢慢软倒,无数的委屈涌
上心头,终于忍不住埋首于支起的双膝,嘤嘤啜泣。此刻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柳
高阳,寿元将尽,新的境界遥遥无期,前途无路之下的绝望。当年的柳高阳,还
一息尚存,猛虎虽老,犹有余威。今时的自己……
今时,只能依靠自己。用自己的双手,让人相信自己的实力与潜能,被那些
高高在上的人看中,当作奇货可居。柳氏,只剩下这一条生路。想到这里,柳霜
绫抹去珠泪起身,不由又想起了齐开阳……少年不识愁滋味,可他这一生如履薄
冰,比起他来,自己一个小小的柳氏又算得了什么?在曲寒山入梦之时,饱受雷
劫噬身之苦同样绝望,可熬过去之后,一切都有希望。
今时,只能依靠自己。用自己的双手,让人相信自己的实力与潜能,被那些
高高在上的人看中,当作奇货可居。柳氏,只剩下这一条生路。想到这里,柳霜
绫抹去珠泪起身,不由又想起了齐开阳……少年不识愁滋味,可他这一生如履薄
冰,比起他来,自己一个小小的柳氏又算得了什么?在曲寒山入梦之时,饱受雷
劫噬身之苦同样绝望,可熬过去之后,一切都有希望。
柳霜绫入城后,亲口承诺五日后于城北五十里设宴。新任的家主既已应下,
柳氏族人又全靠她撑着台面,当然要尽心尽力地办妥。柳霜绫的确是整个世间都
罕见的奇才,别说在柳氏,就算是最顶尖的宗门里都要被悉心培养。族老们听进
了她的话,卖力地筹备宴席,好让她光鲜亮丽地登场。
可到了第二天,柳兴杓便气急败坏来报:「家主,我们选定的设宴之地今日
被冯家的人强行占了。」
「什么意思?」
「冯缚尘带着人强占了地,说他家后日要摆宴招待各路仙长。族人与他争执,
反被打伤了六人。」柳兴杓气得一脸白须颤动,道:「冯缚尘还递了请帖,请家
主后日赴宴,这不是欺负人么?」
「这样……不必争抢,就让他们去办吧,都一样。」柳霜绫想了想,打开请
帖,见主人署名冯雨涛,道:「帮我回赠一份谢帖,请冯雨涛后日城北相会,不
见不散。」
「是。」
两日时光悠忽而过。柳霜绫起得甚早,起后调息运功三个周天,又不紧不慢
地梳妆打扮。直等到日近中天,这才离开闺阁,带上早等得心焦的三位族老,离
了洛城驾起七宝香车,向北面飞去。
近来聚集在洛城的修士足有数百人,并不是每一位都有资格参与,能成为冯
家座上宾,都是有头有脸的高人。冯家摆足了排场,不在地面设宴,而是架起仙
台悬于半空之中。仙台上布云鼓舞,再以香花瑶草点缀,直若仙境般美不胜收。
冯雨涛身为冯家少主,今日主迎来送往之事,早早到场。冯家近来蒸蒸日上,
不仅与东天池交好,主事洛城近在咫尺。看时辰已近午,许多前辈仙长都已到场,
柳霜绫依然不见踪影,不由心中冷笑。
柳霜绫打的什么主意,有见地者都能猜得到。冯家早已研究得透彻,只等柳
霜绫出招,自有备好的种种应对之方。
客席上东天池二使,尔雅教中的谭人之,方人也,楚地阁刘仲
明先生,逍遥宗林明曜这等身份的人物都已入席个把时辰,贱妇居然还在摆臭架
子!冯雨涛恶狠狠地想道。
「剑湖宗洛仙子到。」
通传声响起,冯雨涛赶忙上前施礼。洛芸茵只轻点了点头,态度十分冷淡,
视冯家如无物,道:「柳姐姐还没到么?」
「尚未,在下已差人多番催请,不知何故。」
「嗯。」洛芸茵看刘先生附近尚有空席,道:「不请自来,还望勿怪,我找
刘先生去。」
「岂敢岂敢,洛仙子令蓬荜生辉,快请入座。」
看洛芸茵又是随意点点头便行,熟视无睹,冯雨涛心中暗恨,望着洛芸茵的
背影露出噬人般的目光。
「少主,不可如此。」身旁的族叔压低了声音道:「忍一时之气,来日一飞
冲天,这样的女娃儿不是任由少主随心所欲?」
冯雨涛醒悟,忙换上谦逊的笑容。
又等了半个时辰,远处才传来乘黄悠鸣,柳霜绫姗姗来迟。
定了亲的两人见面,无比生份。柳霜绫下了七宝香车,径直从冯雨涛身边行
过,冯雨涛视若无睹。
「柳姐姐。」
乍见柳霜绫,洛芸茵连连挥手。女郎心中一暖,微福回礼后偏了偏螓首。少
女心有灵犀,点了点头,展颜一笑。
「他没事。」柳霜绫稍觉安慰,于是四面团团一礼,心中又想:「不知道他
养好了伤,会去哪里。」
柳氏同为洛城的地主,她的位置被安排在冯家族人左侧,但四周空空荡荡。
落座之后,偏生其余宾客位置的摆放好巧不巧,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
一席。仿佛强敌环伺,又像三堂会审时的人犯。
交头接耳,指指点点,嗤笑鄙薄,还有幸灾乐祸地看好戏,诸般目光,让人
浑身不自在。柳霜绫面不改色地落座,媚目凛然,直视着所有人的目光。宾客们
见她这般模样,又纷纷猜测,不知是她寡廉鲜耻呢,还是确然问心无愧。
宴请名单上所有人均已到齐,冯雨涛正欲入席主持,又见家
仆急匆匆前来,
道:「少主,忘忧洞洞主与千嶂岛岛主求见。」
「哦?」忘忧洞主步云阶与千嶂岛主泣蛛仙管灵君俱是方外散修,行事亦正
亦邪,往日和冯家可从没有什么交道。但这两位都是清心境高人,冯雨涛不敢怠
慢,忙道:「快请。」
管灵君面容姣好,面色却如涂豆青,阴沉着脸不露半点笑意。
「冯公子,叨扰叨扰。我二人路过洛城,听闻冯公子将迎娶佳人,说不得,
这就来凑凑热闹。」步云阶腆着个硕大的肚皮,见面先拱手,又指了指了宴席道:
「难不成今日就是佳期?」
「这……非也。」冯雨涛面色尴尬,更觉颜面大失,心中更恨柳霜绫,道:
「唉,说来家门不幸。不瞒两位,今日冯某遍邀高人作证,正为分说我那未婚妻
水性杨花,令家门蒙羞一事。」
「还有这等事?」步云阶惊道,啧啧连声:「这等女子,万万要不得!蛛仙,
怎么说?人家的家事,还看不看了?」
「既然来了,当然要看看。」管灵君说话瓮声瓮气,声音尖细,听着叫人寒
毛倒竖。
「正是!两位还请入席。」
「不忙不忙,还有几位好友未到。」等了半炷香时分,步云阶远远招手,道:
「看,来了!」
喜苦二仙,歃血浮屠,俱是正邪难分的人物,这三位倒还罢了。最后一位老
者鹤发苍苍,面貌却仅三十上下,走起路来却是一步一停,仿佛拍棋落子时的一
顿。冯雨涛惊疑不定,再看片刻,才确信这位正是龙棋山诸葛观棋。
「得谒诸位前辈高人,晚辈幸甚,快请入席。」冯雨涛暗觉奇怪,这些人与
冯家平日素无往来,为何忽然到此。他们修为高,尤其是诸葛观棋,千年前就已
步入凝丹之境。但一贯行事怪异,难以交往,莫不是搅局来着?又想今日有东天
池二使,吟哦二子与刘先生在此,家中老祖坐镇,也不怕他们。
冯家早为六人加了席位,诸葛观棋目光一扫却道:「老夫不喜欢和人挤在一
起,那里人少,去那里坐。」
冯雨涛面色不郁,诸葛观棋指的正是柳霜绫身侧的空位,他推脱道:「几位
前辈,席位已设下,不好挪动。」
「不必麻烦,我们自备。空手上门,还要白吃白喝么?嘿嘿,贫僧吃得一桌
子鲜血,有人未必看得惯,躲远些!」不理冯家人的安排,青空僧
自顾自来到柳霜绫身边,手一拂,桌案,肉蔬,碗杯,一应俱全。
六人就在此桌落座,各自掏出一只酒壶,觥筹交错,各饮各酒。席间高人自
重身份,不愿和这些行事怪诞者交集,只远远拱了拱手。宴席既开,酒食流水价
地送了上来,唯独柳霜绫桌前空空荡荡,连个碗碟都无,冯家似刻意羞辱。
诸葛观棋起身拈了两只酒杯来到柳霜绫身前道:「柳仙子孤单,老夫向来狗
都不愿意睬,来,老夫斗胆敬仙子一杯。」
「多谢前辈。」
柳霜绫慌忙起身举杯,诸葛观棋却收回了手,道:「不敢当,不敢当,柳仙
子且坐。」
看这模样,柳霜绫不坐,这杯酒就不便敬了。僵持片刻,柳霜绫知道这帮人
行事不依常理,无奈矮身一福落座,这才接过酒杯。杯中酒色泽如墨玉,酒气钻
入鼻腔却是又辛又辣,只嗅了嗅就觉浑身热血涌动。豪情骤起,当即满饮,赞道:
「好酒!」
接着五散修依次相敬。青空僧杯中如注血浆,管灵君的如竹之碧,喜仙贺笑
谈的清透无色,苦仙黎苦居的色泽发紫,步云阶的则如浮云之白。柳霜绫连饮六
杯,登时满面红霞,愈加明艳不可方物。席间女修姿容俏丽者不再少数,除洛芸
茵外,皆生起自惭形秽之感。
「柳姐姐喝了酒,这般红润脸色,可比往日更增几分风情。」洛芸茵正思想
间,柳霜绫投来询问的目光,少女茫然摇头,示意不识六人。
原本如审案犯,偏被这六个怪人夺去所有人的目光,冯雨涛见情况不对,此
时酒过三巡,便起身清了清嗓子,道:「诸位仙长,同道,今日冯家在此设宴,
实有一事求个公断。」
他口才灵便,滔滔不绝地说下去,将柳霜绫与陌生男子形影不离相处数月,
再到违抗东天池法旨一事从头说到尾。其间只消几句撩拨,直说得柳霜绫如水性
杨花,下贱不堪的淫妇:「两位尊使容禀,贱妇辱没家风事小,违抗法旨事大,
请两位尊使定夺,晚辈绝无半句怨言。」
「啊哟哟,苦哟~~」二使尚未说话,黎苦居已震天价叫起苦来,道:「冯公
子啊,依我看尚未过门就闹出这等事,这婚约不要也罢。」
「嘻哈哈,然也。」贺笑谈嘻嘻哈哈道:「人生在世,何时何地都讲一个称
心如意,我自欢喜。婚事没办就离心离德还做甚么夫妻?冯公子何必委屈自己,
不要也罢,不要也罢。」
「贺仙此言正合我意!男欢女爱,岂有同床异梦之理?」林明曜抚掌,身后
的靓丽仕女口衔一颗樱桃,他回头对嘴接了,道:「再说柳高阳前辈已逝,往日
的婚约,悔便悔了吧。看看她,同样的夫妻不和,随了小生之后岂不比从前逍遥
百倍。」
那仕女满面娇羞,轻抬粉拳在林明曜肩头捶了一记。
柳霜绫心中一黯,林明曜贪恋自家美色不假,但话里话外的威胁着实让她恶
心。话已至此,女郎豁然起身到场中,向二使一礼道:「两位尊使在上,小女子
违抗法旨罪不可恕。还请二使高抬贵手稍作宽限,待今日事了,小女子自缚双臂
上东天池请罪。」
二使微一点头,算是允可。
柳霜绫回身向冯雨涛道:「冯公子,往日种种我不同你啰嗦,事已至此,你
既瞧我不上,婚约就此罢了如何?」
冯雨涛目露悲愤之意,道:「冯家满门因我受辱,脸面扫地,岂是一个罢了
就做得数?」
冯雨涛目露悲愤之意,道:「冯家满门因我受辱,脸面扫地,岂是一个罢了
就做得数?」
「呵……」柳霜绫冷笑一声,道:「莫不是冯公子还在惦记我家的灵玉矿?」
「灵玉矿?你家有,我冯家难道没有?」冯雨涛矢口否认。
「我若偏要悔婚呢?」
「你凭什么?」
「你我一战,我若胜了,从此你我恩断义绝,各走各路。连我都胜不过,还
有脸娶我?」
「若我胜了呢?」
「任你处置!」柳霜绫娇叱一声,若连冯雨涛都胜不过,还谈什么保住柳家?
「甚好,一言为定。」冯雨涛目中得色一闪而没,回身道:「刘先生,今日
宾客满门,在此动武若冲撞了贵客大为失礼,请借先生法宝一用。」
「唉……你们的家事,老夫本不该多嘴,还请再三思。」刘仲明向以公正为
名,劝了一句,见柳霜绫心若铁石,知她已无退路,无奈摇头掏出一物道:「那
今日之战,老夫就做个见证罢。」
那物落下,凭空现出一面碧光圆台将冯雨涛与柳霜绫托住。圆台边缘又有界
域展开,如一只巨碗将冯雨涛与柳霜绫扣在中央,界域上淡淡的青色灵光浮动,
隔绝了内外。
「是刘先生的,外不入内,内不出外!」